永远是最可爱的人——活烈士李玉安传奇
编者按:“活烈士”李玉安,1924年3月4日出生在台前县吴坝镇吴坝村一个极其贫苦的农民家庭。16岁去东北当苦工,1946年7月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,1947年1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。在解放战争中,李玉安同志出生入死,勇敢作战,先后荣立十次战功。1950年,李玉安同志响应祖国号召,跨过鸭绿江参加抗美援朝。在著名的松骨峰阻击战中,李玉安所在的连队,英勇阻击美军二师九团2000余人,与敌人展开极为惨烈的血战,完成了阻击任务。李玉安同志身负重伤,昏死过去,被作家魏巍作为烈士写入战地通讯《谁是最可爱的人》。后遇救生还,1952年复员到黑龙江省巴彦县兴隆镇粮库当了一名普通工人。
李玉安同志复员后,在平凡的岗位上,隐功埋名四十年,勤勤恳恳,任劳任怨,继续为党和人民做贡献,年年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和劳动模范。
李玉安在革命战争年代,他不怕牺牲,用鲜血和生命为党旗增辉;在和平建设年代,他隐姓埋名,无私奉献,为台前人民树立一座精神的丰碑,成为我们台前人民的骄傲!
一条爆炸性新闻,如同盛夏的热风,忽地一下吹遍祖国南北。
于是,这条新闻的发源地----位于哈尔滨以北百余公里处的小镇----黑龙江省巴彦县兴隆镇便异常热烈的兴隆起来。
这一切,都是因为一个人。他作为抗美援朝的烈士,已经“死”了40年。可是,现今突然发现他还活着,硬硬朗朗、乐乐呵呵的活着。
这一切,都是因为这个人崇高的精神境界。一位因立下过赫赫战功而被写入我军军史,写入文学名著、中学生课本和被各种传播媒介多次传播的,为中朝两国千千万万人所长期敬仰和哀思的传奇式的英雄,却默默地掩去历史上闪光的篇章,以一个普通人身份,在平凡的工作岗位上再现了人生的价值……
第八个不是铜象
著名作家魏巍在《谁是最可爱的人》中曾写下这样几句话:假若需要立纪念碑的话,让我把带火扑敌和用刺刀跟敌人拼死在一起的烈士的名字记下吧。他们的名字是:王金传、邢玉堂、王文英、熊官全、王金侯、赵锡杰、隋金山、李玉安、丁振岱、张贵生、崔玉亮、李树国……让我们的烈士们千载万世永垂不朽吧!
这篇在硝烟滚滚的战场上写就的名篇,40年来,作者始终没有更改过。因为,魏巍作梦也没想到,他点到的这13位烈士中的第8名并没有死。李玉安这位可歌可泣的英雄仍然活在人间。
今年4月19日,当魏巍在自己的寓所中握住李玉安那双瘦而有力的双手时,激动之情可谓难以言表。4月21日,当老英雄向老作家告别时,魏巍又挥毫写下了这样几句话:“李玉安同志,你是松骨峰战斗光荣的参加者。过去我以为你成了烈士,今天才知道你负伤后被救起了。这次我能见到你非常高兴。您是最可爱的人,您永远是最可爱的人。
这段历史性的错误跨越的时空够长的了。《谁是最可爱的人》发表在人民日报上的时间是:1951年4月11日。历经39年零8天,作者却握住了他歌颂了一辈子的“烈士”的手。这传奇中该包含着多少酸甜苦辣?可是,最知这个中滋味的李玉安,竟没有丝毫的懊悔和抱怨。在记者们的一再追间下,他连连摆手说:“别提这个啦,别提这个啦,不死就算命大的,我压根也没想扬啥名。”他点燃了一支香烟,狠狠地吸了一口又说,“多少比我功还大的战友都再也没能从血泊中爬起来,想起他们,我算啥。还有不少和我一样的幸存者,也都默默无闻地活着,我还能说啥呢?”说到这里,老英雄宏亮的嗓音哽咽了。
透过缭绕的烟雾,我看到他的眼眶里闪烁着泪花。我觉得,老英雄说的是很有点分量的实话。假若魏巍没有写那篇著名的散文呢,假若那篇散文是写另一个壮烈的场面呢?那,李玉安的“死而复生”也会有今天如此之大的反响吗?
立功并非始于松骨峰
如果论起战功的话,李玉安赴朝参战前就已不失为可歌泣的英雄。三年的人民解放战争,他屡立战功且有战伤,只不过未最后“光荣”。
这位出生在河南省台前县的倔强汉子,1939年被日本人抓了劳工送到东北,因为不堪欺侮,暴打了日本监工后跑到巴彦县西集一带靠扛活维持生计。1946年,东北光复。年轻的李玉安毅然参加了东北民主联军,作为县独立团的新兵,几天后就上前线打双城、夺拉林,走上解放全中国的征途。辽沈战役和平津战役中,他连续三次立大功,并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。打天津时,他曾负重伤一次,至今左腿还留着蒋匪军的炮弹皮。解放天津以后,他跟随大军南下湖北。渡江战役打响后他作为突击营的一名勇士和其他5位战友乘小木船强渡长江。船到江中,船老大负伤,李玉安接过舵把,继续向南岸猛冲。登岸后,李玉安和他们的战友勇敢机智地夺下敌人一块阵地缴获两挺重机枪,还打挎了敌人一个炮阵地,为后续部队登岸立下了大功。
在这以后,李玉安又随部队到湘西和四川、广西交界处剿匪,去河南征粮,往上海运粮。1950年秋,被调往丹东待命。10月中旬,作为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,从图门出境,投入了抗美援朝的战场中。在朝40多天的时间里,每天都拼搏在生与死的较量中。最后,在魏巍详尽描写过的残酷的松骨峰攻守战中,在全连战友一个个倒下后,他独身和十几个敌人肉搏时被敌人的子弹穿透了右胸,险些永远倒在朝鲜的土地上。
这是他最后的一次战功。因为,所在部队从此再也没看到他,错把他作为烈士写入军史中。可是,他并没有死,他还活着。
李玉安说:没有党、战友和人民,也许我早就死了
在兴隆镇粮库采访李玉安时,粮库负责人梁树林当着老李头的面打趣说,看这老头那对扇风大耳朵,就是个大命的。老李头果真也摸着自己的大耳朵嘿嘿地笑起来。
可是,当他正经回答记者的提问时,却深情地说:“没有党、战友和人民,也许我早就死了。”
是啊,没有党领导全国人民夺取抗战胜利,谁敢说,李玉安不会死在日寇的铁蹄下;没有党领导全国人民推翻“三座大山”,谁敢说李玉安不会饿毙在扛活的雪地里。
于是,他忘记了自己是立过赫赫战功的英雄,可没忘记党、战友和人民的恩情:
他昏死苏醒后,爬下了松骨峰,幸亏一位懂汉语的朝鲜人民军战友相救,才使他的生命维持了三天三夜。在他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,是友邻部队的战友把他抬到师卫生所,才使他得到了及时抢救。回国后,他在一面坡兵站先后治疗5个多月,伤情仍在加重,为了挽救这位普通战士的生命(当时,魏巍的名作尚未发表,无人知道他是大功臣、大英雄),他被转送往武汉陆军医院继续治疗。由于他的前胸肋骨和后背脊椎骨严重损伤,打碎的骨茬已渗入到骨髓之中,医院特请了日本博士帮助诊治,又经过五个月的治疗,三次大手术,先后取出12块碎骨茬,才从死神手里夺回了这位普通一兵的生命。
回忆起这段光景时,老英雄依然感慨万分。他说,我入朝作战40多天,却躺在病床上近一年。党和政府在那么困难的情况下,不惜重金挽救我的生命,我至今觉得我欠着党和人民的情和债。
老英雄提起武汉尤其亲切,他认为汉口西北角那座古楼式的圆顶房子(当时的陆军医院)是他再生之地。他觉得,是医生治好了他的伤病,而武汉人民治好了他的心病。在他几次不堪忍受伤病的折磨,为长期卧床不起,不能再上战场杀敌而苦恼得想死的时候,是武汉市慰问团的同志用亲切的劝导、真诚的鼓励使他心中注入了暖流,才使他逐渐增强了战胜伤病的力量。他说,假若今生还能有机会出去走走的话,我真想再去看一看汉口。
永远的可爱在于永远的奉献
俗说,大难不死必有后福。果真如此吗?
在一些人的眼里,李玉安现在真的是洪福临门了。县委、县政府不久前在兴隆镇现场办公作出八条决定:以补贴的形式把李玉安的工薪由退休时的59.0元增到159.50元;享受免费医疗;指定专门医院定期为他体检;供应全细粮,增加半斤食用油;解决一个子女就业;拨款4万元为李玉安建造一套3居室住房……地、县粮食系统还集资为他购来彩电、冰箱、洗衣机。这一切导致兴隆镇的轰动,决不亚于“死去的英雄被发现”这条新闻的披露。
而在巴彦更多人的眼里,都把发现老英雄看作是本土的光荣,是全县人民的光荣,党和人民军队的光荣。他们为自己的黑土地养育出这样的英雄而感到骄做。为多年来没有发现和照顾好这位人民的功臣而深感歉疚。
无论是兴隆粮库的干部、职工,还是兴隆镇认识李玉安的乡邻们,都说李玉安这老头:“嘴太严了,几十年硬是没吐过次口。”人们也都知道这位老复转军人几十年来生活得相当不易。可是,人们不知道这几十年,面对一次次困难的冲击,机遇的来临,子女和亲属的劝导,李玉安保守住心中的秘密会有多么难。
1952年7月,李玉安伤愈复员,又回到了兴隆。当时,只要他张口把扛过枪、渡过江、立过功的事表一表,也许他就不会分配到粮库当工人。可是,他没张这个口。复员后定月薪46元钱,直干到1980年退休,才长到50多元钱。靠这点微薄的收入和一点残废金,维持着全家8口人生活,艰难到吃不起供应的豆油和细粮。可他却拒绝了无数次的困难补助,推让了3次长级增薪的名额。他家长期住在一套下陷地面一米多的破房子里,几十年挨冻受淹,他硬是没向组织叫过一句苦,开过一次口。李玉安觉得,最难的还不是物质生活的艰苦,而是他横下一条心要保守住的秘密并非真能保得住。50年代末,魏巍的那篇名著就几乎到了家喻户晓的程度。于是,“你到底是不是那个李玉安?”的追问,便不仅来自社会也来自子女和亲属。可他硬是摇着头,不吐口。在60年代,解放军的声誉达到了空前高峰的时侯,在80年代宣传“两山英雄”、中央广播电台重播《谁是最可爱的人》的时候,关于“是不是”的追问就更加猛烈,可他仍是摇着头、不吐口。
这到底是为了什么?现今已经暴露了秘密的李玉安回答说“不为什么,因为,我觉得这没有什么。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牺牲了成千上万的战友,革命斗争中比我立过功多的有的是,我不算什么。”
当然,李玉安也承认他并非什么也没向组织伸过手。多年来,组织上授予他的先进工作者、优秀共产党员和县财贸系统劳动模范的荣誉他都伸手接了。因为,他觉得这是他死而复生后,从零点起步的里程表。
当然,他最终还是向部队开了口:“我就是当年松骨峰战斗中的李玉安,我没有死,我还活着。”
他此举的目的,绝不仅是为了叫小儿子到他战斗过的部队去当兵。他今年已经67岁了,虽然身体还硬朗,但毕竟已经接近古稀之年。他觉得,该是纠正那个历史的“失误”的时候了。
他是带着和平建设中的新功走进军营的。但却把从军营中带回的部队要求地方照顾他的信又一次隐瞒起来…